2020年12月12日,新华社记者田定宇在海拔5243米的喀喇昆仑山腹地采访
今天我要讲的,是一段关于“信仰”的故事。
2020年6月,4名中国军人为了保卫祖国,把生命永远留在了喀喇昆仑山。18岁烈士陈祥榕那句“清澈的爱,只为中国”,也从这里走进了每一个中国人心中。
10月,我来到了这片英雄们战斗过和正在战斗的地方,看到了一张张青涩的脸和一颗颗坚毅的心。我很庆幸,自己有机会跟英雄们站在一起。
喀喇昆仑山平均海拔5400米,氧含量只有平原的40%,冬天最低温接近零下50℃。
2021年7月17日,新华社记者田定宇在位于昆仑山口的青海省总队某支队执勤七中队“云端哨卡”采访
我采访的这支部队,也是著名的“进藏先遣英雄连”所在部队。他们去年6月受领任务后,从海拔1000米快速机动到5000米高原,官兵们没有时间适应,便在头上扎起绷带对抗高反。带着单兵装备赶赴前线的官兵,一觉醒来,垫子底下都冻成了冰碴。
我们住的地方离阵地大约100多米,每次警报响起,官兵们都要迅速就位,进行目标监视,不分昼夜。
有战士对我说:“别看就100米,你跑完绝对想吐。”
刚开始我并不信,但第一次拉动之后我就发现,高原上的短跑,每一步都像翻越一座山。剧烈的咳嗽、恶心向我袭来,那一刻,好不容易适应高原的我,仿佛又回到了刚上高原的第一天。
而身边的战友们。哪怕是面对最低零下48多度的极限低温,依旧会狂奔到阵地,毫不犹豫。
难道他们比我更适应这样的环境吗?
显然不是。他们说:“这里没有界碑,我们就是雪山上的界碑。”
这位连长叫刘明辉,今年31岁,在喀喇昆仑山连续了坚守了18个月,过了2个冬天。和妻子杨梅的婚期也因为任务一拖再拖,去年年底,他终于可以回家结婚了。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结婚后的第一件事是带妻子回到了山上。在喀喇昆仑的见证下重新举办了一场婚礼。把爱情铭刻在了5200米的高山上。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对祖国“清澈的爱”,也不仅仅是这一代军人的专属。
2020年12月12日,新华社记者田定宇在海拔5243米的喀喇昆仑山腹地采访
在一处寒冷的山口,我看到了几座半塌的土坯房,墙上的标语还清晰可见。这是一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营房。面对高寒缺氧,那时的官兵只有取暖的牛粪和硬刚高原的意志。
然而,他们依旧不是最难的那一批。
今年2月,我走过一条不寻常的路:大面积的无人区,各种 5000米以上的达坂,大风裹挟着大雪,这条路就是“进藏先遣英雄连”的进藏路。
1950年,先遣连出发时,甚至不知道什么是高原反应,出现雪盲也只能用锅底灰治疗。哪怕这样,他们依旧翻越了一座座高山,从新疆走到西藏。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让我们把指针拨回71年前来寻找答案。
71年前的一天,先遣连来到海拔6000多米的界山达坂,战马接连死亡,全连官兵都患有雪盲,高原病发病严重……
夜里,在党代表李狄三的主持下,连队召开党员大会,商讨如何度过这横亘的高山。第二天,27名党员每人背着一名病号,齐刷刷地翻过了界山。这种场面震撼了当时还没有入党的连长曹海林,作为国民党起义官兵的他也第一次递交了入党申请。
进藏路上,这27名党员就是27面旗帜。
2021年2月9日,新华社记者田定宇在海拔5243米的喀喇昆仑山腹地采访
第一个牺牲的蒙古族战士巴利祥子是党员。他是全连最强壮的人,被困雪域孤岛时,一个人打来了全连三分之一的猎物,但从没有让人看到他浮肿的双腿,直到有一天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
第一个把病重的身体捆在马背上战斗的排长王永平也是党员,在他的感召下,二十多名病情较轻的战士纷纷把自己捆在马上参加战斗。
党代表李狄三是我的河北老乡,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唯一一次违反了党组织的决议,拒绝使用连队最后一支盘尼西林。
全连136名官兵,63人牺牲。他们用生命走过雪山,完成了党和人民交付的任务。
今年2月份我轮换下山,来到阿里狮泉河烈士陵园,缅怀了先遣连牺牲的烈士。
站在63座丰碑面前。我明白了,这是信仰的力量,是信仰让一代代官兵像钉子一样把自己钉在边防线上。
英雄远去,但精神永存。今天,先遣连和喀喇昆仑的故事还在继续。
上士巴依尔塔说:“当年先遣连的蒙古族战士巴利祥子是连队最强壮的人,也是第一个牺牲的烈士。今天,我也是连队最强壮的战士,也愿意第一个倒下。”
如今,我们的官兵们不需要再捡拾牛粪,也不需要再用锅底灰治疗雪盲,但是子弟兵们的初心是不变的,对祖国始终怀着最“清澈的爱”。作为一名新华社军事记者,我有责任跟他们并肩作战,更有责任把他们的故事告诉每一个人。
新华社解放军分社新媒体室助理记者。曾参与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阅兵、第七届世界军运会、国际军事比赛等重大非战争军事任务采访,长期深入边防一线,采写、摄制了大量反映基层官兵的报道。2020年10月赴中印西部边境喀喇昆仑山进行了四个月驻点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