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生长激素治疗方法突然进入越来越多家长的视野,在资本市场上“生长激素”概念也迅速“出圈”。生长激素市场在今后发展空间广阔。不过,今年以来公众舆论多次聚焦生长激素,直指“滥用”现象。若这些事项难以遏止,未来不排除被纳入监管重点监控的可能。
日前,济川药业公告,公司通过License-in(许可引进)模式,预计斥资超20亿元获得天境生物伊坦长效重组人生长激素(下称生长激素)在中国市场开发、生产及商业化的独家许可。公告发出后3天,公司股价最大涨幅达33.18%,市值上涨近50亿元。
舆论关注济川药业进军生长激素行业的动机与收益。中国的生长激素行业,无论是在科研领域还是资本市场,都是一个现象级的产业样本,一条广受追捧的网红赛道。
在二级市场,以长春高新为例,从2008年到2021年5月,公司股价从4元左右,一路攀升至522.17元,获得百倍左右的市值增长。一切都归功于“生长激素”这个神奇的“催化剂”。
但是,近年来舆论、市场、监管等关于生长激素的探讨与反思越来越多:孩子是否有必要接受生长激素治疗,是否安全可靠?行业商业模式是否健康?为何这种治疗方式会突然盛行?面对“滥用”诟病、集采要求与监管规范,生长激素产业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有效,但非“神药”
“实际上,对于身材矮小的儿童,真正需要生长激素治疗的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绝大多数孩子在长高过程中只需要进行均衡的饮食、规律的运动及良好的睡眠,并不需要使用生长激素。如需接受生长激素治疗,必须先进行儿童骨龄、生长激素分泌水平等检查,还需排除其他疾病。”北京某三甲医院儿科专家告诉记者,如果家长怀疑孩子长得慢、长不高是与缺乏生长激素有关,不妨先去医院进行检查,并由专科医生进行评估,再决定是否需要使用生长激素。
多位业内专家、医生表示,对患有生长激素缺乏症、特发性身材矮小的儿童,生长激素是目前公认的最有效的治疗方式。临床数据显示,通过生长激素治疗,患者的平均成年身高可以增长2.5厘米至7.6厘米,效果因人而异。
生长激素在治疗中有副作用吗?
答案是肯定的。今年10月下旬,国家药品监管局发布的《生长激素非神药 基本常识要知道》称,生长激素可能出现一些不良反应,包括:注射部位局部一过性反应、体液潴留、注射部位肌肉组织萎缩、肾上腺皮质功能不足、高血糖、胰腺炎、脊柱侧凸、股骨头骨骺滑脱、腕管综合征等。
还有儿科医生告诉记者:“生长激素是矮身材类疾病的常见主要治疗方式,通常需要持续治疗至少1至2年时间,疗程长患者的用药依从性一直是国内外学界和家长关注的重点。”据其介绍,患儿在接受生长激素治疗的过程中,漏针现象比较常见,社会节奏快、工作生活繁忙的地区更为严重与普遍,这也导致了治疗效果的不及预期与对产品口碑的评价不一。
治疗可能会每周一次或多次,直到停止发育,治疗时需要反复看医生、做X光和抽血,还可能给孩子带来心理问题。
从成本看,药品招标信息显示,粉针每年的花费约1.9万元,水针约4.2万元,而长效剂型的开销每年在19.6万元左右。这对不少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一门贩卖身高焦虑的生意?
从1958年的人垂体生长激素,到如今的利用基因工程技术合成,使用生长激素用于矮身材儿童的治疗,在全球范围内有超60年的历史。就在近几年,生长激素治疗方法突然进入越来越多家长的视野,在资本市场上“生长激素”概念也迅速“出圈”。
为何如此?
“企业在市场推广方面的努力肯定是不容忽视的,相关公司的销售费用可见一斑。但生活水准的提高,审美风气的变化及治疗方式本身的进化,都是决定性因素,缺一不可。”一位长期关注儿科医学投资领域的投行人士对记者表示。
“学习成绩、特长、相貌等都是竞争要素,身高也不例外,现在部分职业在招聘时对身高有明确要求,婚恋市场更是这样。”一位家长说,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兼具外貌和能力,哪怕费用稍微高一些,也值得。他甚至透露,身边也有家长希望借助药物为孩子的身高“美容”,在被公立医院拒绝后,拿着病历去民营医院购买生长激素。
天境生物首席战略官朱杰伦介绍称,就目前生长激素产品使用的诊疗情况看,国内外都有一系列严谨的诊疗标准和流程,医生需进行一系列严谨的检测项目后方可开处方。
有对孩子身高感到焦虑的家长,就有利用焦虑牟利的人。
记者了解到,的确有一些医药代表用高额回扣来引诱儿科医生滥开处方,也有一些儿科医生为了回扣对前来就诊的儿童进行超适应症用药。
今年5月21日,长春高新在投资者电话沟通会议上表示,目前公司生长激素30%以下在公立医院销售,70%以上在其他合作医疗机构销售。在未来,生长激素在民营医疗机构的销售占比会进一步提升。这也一度成为社会认为生长激素被滥用的依据。
“仅因部分家长对孩子的身高感到焦虑,产生滥用苗头,从而为患儿带来健康风险,就全盘否定生长激素,这是因噎废食。更重要的是加强监管,保证医生用药的合规合理。这样对患者、正规经营的企业更为有利。”上述投行人士表示。
生长激素走俏的另一重要原因,是长效制剂的研发和面世。它引起了业界关注,还成为又一个重要的药物研发方向。
生长激素主要分为粉针、水针和长效剂型三种。从使用频率看,长效制剂只需每周一次,在疗效和患者依从性上有明显优势,其他的需要每天使用。
企业群雄厉兵秣马
目前,国内唯一上市的长效生长激素制剂,是2014年获批的金赛药业的聚乙二醇重组人生长激素注射液。该长效制剂的销售额约占整个生长激素市场的11%,但因其单价较高,目前长效制剂的销量并不高。
放眼全球市场,生长激素的主要研发趋势为长效剂型,已获批上市并仍在市场销售的长效剂型,除了上述金赛药业的产品,还有2020年9月在美国获批的诺和诺德的Somapacitan。
两家国内生长激素龙头企业安科生物和特宝生物正在研发的,也是聚乙二醇化生长激素。
此外,还有一些国内企业在厉兵秣马,欲分生长激素这块“大蛋糕”。
维昇药业TransCon人生长激素进入临床三期,将成为中国首个未经修饰的长效人生长激素,每周使用一次,可持续释放与每日一次制剂同样的人生长激素。
天境生物一款长效重组人生长激素(融合蛋白)也已进入临床三期,这款药物具有通过hyFc融合技术开发的新型分子形式,前期试验证明与每日注射短效人生长激素的疗效相似。
亿帆医药F-899长效生长激素也已获批临床,F-899是一种具有高度差异化的长效重组人生长激素,其分子量增大,体内半衰期明显延长,在临床上可探索两周给药一次。
除了一众研发企业,还有济川药业、华润三九入局。
以儿科为公司重点发展业务领域之一的华润三九,在2020年下半年与诺和诺德达成合作,双方约定通过合约销售模式共同推广重组人生长激素注射液诺泽。华润三九将负责诺泽在我国的学术推广,诺和诺德仍是诺泽的所有权人。
无独有偶,传统中药上市公司济川药业日前与天境生物签署《独家开发、生产及销售合作协议》,天境生物许可济川药业在中国市场进行长效重组人生长激素伊坦生长激素(TJ101)的开发、生产及商业化。
市场远未饱和 监管仍待加强
一方面,如此有吸引力的生长激素市场,到底有多大规模?容得下这群蜂拥而入、“摩拳擦掌”的资本吗?另一方面,今年以来,公众舆论多次聚焦生长激素,直指“滥用”现象。若这些事项难以遏止,未来不排除被纳入监管重点监控的可能。
对上述两点,企业的看法较为乐观。
济川药业最新披露的公告称,根据Frost&Sullivan市场研究报告,目前中国只有约5.7%的儿童生长激素缺乏症患者接受生长激素注射治疗,临床需求很大程度上尚未得到满足;中国儿童生长激素市场规模到2030年或增长至358亿元人民币,2018年至2030年的复合年增长率预计为19.8%。
济川药业董事会秘书曹伟认为,这个市场足够大,一方面,现有患者存在用长效药物治疗替代短效药物治疗的空间;另一方面,国内目前接受治疗的患儿渗透率非常低,所以行业将迎来快速增长。
今年5月,网传16省联盟带量采购名单中包含生长激素相关产品,虽然最终的结果是没有纳入,但生长激素作为长春高新大单品,集采的风险仍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
生长激素在短期内会被集采吗?会影响产业未来的盈利能力吗?相关企业人士对此持乐观态度。
目前,生长激素的传统粉针剂型逐渐被市场淘汰。但与之相悖的是,暂时进入医保目录的是较为落后的粉针剂型。
数据显示,目前生长激素85%为自费支付,70%来自院外销售。因此,不少市场人士认为,生长激素销售并不依赖于医保买单。
有负责药品销售相关的药企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药品带量采购首要目的是降低医保负担,提高医保基金利用效率,所以当药品占用了较大数量的医保份额,又有大量患者基础,持续产生大量医保费用,集采才能起到降低医保负担的作用。显然,生长激素占用医保份额有限。此外,生长激素行业同疫苗一样,生长激素的生物制品属性,导致其产能建设速度受限,即使进入集中采购,“以价换量”的逻辑很难行得通。
因此,对企业而言,生长激素作为处方药,临床需求确实存在,若能加强监管,防范滥用等违规风险,促使全行业做到合规合理用药,未来仍有较大增长空间。
粤开证券研究院首席策略分析师陈梦洁认为,除了儿童用药,成人生长激素市场空间同样广阔,市场规模峰值有望达100亿元。据其介绍,成人生长激素缺乏症是指成人垂体前叶生长激素合成与分泌功能受到损害,生长激素完全或部分缺乏而导致的代谢紊乱。目前,长春高新正发力成人生长激素市场,相关产品处于临床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