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个5岁孩子沉重而复杂的问题,我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带他尽快离开。
吕迎旭
2019年2月,我和先生带着3岁的儿子象象来到巴以地区常驻。随着象象渐渐长大,他开始对周围的一切产生兴趣,问题逐渐多了起来。
刚到这里不久,一次他跟随我们从以色列前往巴勒斯坦城市拉姆安拉办事,远远看到以色列设立的检查站后大喊:“收费站!”他以为是中国高速路上常见的收费站。
其实,那是隔离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检查站,只有极少数拿到通行证的巴勒斯坦人才能通行。这样的检查站,在巴勒斯坦土地上有上百个。
虽然以色列大街上持枪的警察和士兵随处可见,但3岁的象象视若无睹。不过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开始留意到这些,开始发问:他们为什么带着枪?
我说:要保护大家。
他问:那谁是坏人?
这些持枪士兵和警察的主要任务,是应对巴勒斯坦人的“恐怖袭击”。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是巴勒斯坦人?要知道,以色列人眼里的“恐怖活动”,对巴勒斯坦人来说,却是反抗占领者的正义斗争。这对一个懵懂孩童如何解释得清?
以前的象象对国家没有概念,现在5岁多了,一过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的黑兹曼检查站,他就问:我们是到巴勒斯坦了吗?
我想跟他说,到了。但这里实际上仍处在以色列的控制之下。如果说没到,可这明明是联合国承认的1967年边界上的巴勒斯坦国领土。
象象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都有朋友,他们的妈妈都是中国人,其中一个父亲是以色列人,另两个父亲是巴勒斯坦人。
而想约这几个朋友一起玩的想法几乎不可能实现。因为虽然仅仅一墙(隔离墙)之隔,巴勒斯坦人很难有机会去耶路撒冷,而以色列人也被禁止进入巴控区。
象象不明白,既然他可以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畅行无阻,一天同时见到两三个朋友,他的朋友们为什么却不可能相见。
周末,我们经常带他去参观以色列的博物馆。在公交车博物馆,展示着一辆上世纪90年代被巴勒斯坦武装分子炸毁的公交车。车身除了黝黑的框架,内部几乎全部炸毁。
他问:这是谁炸的?我只能笼统地说:坏人。
在以色列的警察博物馆,展示着巴勒斯坦少年举行反以游行时的典型装扮:手持石块、用方格子头巾蒙面。另外,博物馆还展示了巴勒斯坦自杀式袭击者身上绑着的炸药装置模型。
他问:“这是什么?他们要干什么?”
我说,“他身上绑的是炸药,摁下开关就爆炸了。”
“那他自己也死了吧?为什么这样?”他反问。
……
面对一个5岁孩子沉重而复杂的问题,我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带他尽快离开。
迄今为止,象象还没有看到过冲突现场。我想好了对策,一旦开车遇到,我会把手机给他,播放他最喜欢的动画片之一——小猪佩奇。
来源:2021年11月03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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