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罗斯列宁格勒州，俄总统普京（中）在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前左）、

俄武装力量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右二）的陪同下观摩俄白联合军演

　　面临冷战后最为复杂的国际与地区变局，俄罗斯政府已将加强独联体一体化作为构建地缘政治防线的重要手段，并将其作为2024年大选前的重点任务。

叶天乐

　　11月初，俄罗斯与白俄罗斯领导人签署联盟国家一体化法令与联盟国家军事学说等一系列文件，明确了未来两年落实俄白联盟国家条约的基本方向，对能源、电力和运输等市场进行统一协调；两国统筹军事建设，共谋军事能力发展，提升作战准备能力。

　　俄白关系近年来总体稳定，但也偶有坎坷与反复，此次签署落实联盟国家一体化法令，意味着两国在建设联盟国家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以此为代表，近年来俄罗斯通过欧亚经济联盟、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独联体等地区组织，加强后苏联空间内部合作与协调，与其所受到的内外压力不无关系。当前，面临冷战后最为复杂的国际与地区变局，俄罗斯政府已将加强独联体一体化作为构建地缘政治防线的重要手段，并将其作为2024年大选前的重点任务。

面临内外夹击

　　俄罗斯加强推进地区一体化，是其对自身面临的内外压力的现实反应。

　　其中，来自西部的地缘政治压力最为明显。西方通过欧盟北约双东扩，已将战略对抗的前线推至俄西部边境，持续挤压俄战略空间。

　　西方加紧对乌克兰军事、经济支援，着力将其打造为与俄罗斯对抗的前沿阵地。西方不仅直接提供武器与人员培训，且频频在黑海军演，试图扼住俄战略咽喉。2014年乌克兰危机后，美欧出台近百轮制裁，全面限制俄参与国际事务与保持内部稳定的能力。

　　在北部，俄罗斯与美国、加拿大、芬兰、挪威等“圈内国家”就海洋领土、资源开发、北极航道、军事部署等问题所展开的博弈持续升温，各国均出台自己的“北极战略”，抢占战略高地。围绕北极博弈的军事化、常态化趋势十分明显。

　　来自南方的地缘战略压力复杂且难解。美国撤军阿富汗后，阿混乱局面直接威胁俄战略腹地——中亚地区，难民向北避难、毒品贩运再起、极端势力回流等问题，对本就脆弱的中亚边防构成直接压力。此外，伊朗核问题未解、中东乱局持续、土耳其频频插手地区事务等，同样影响着俄罗斯维持稳定的地缘政治环境。

　　向东，俄罗斯虽未面临直接军事威胁，但朝鲜半岛核问题、日韩争端、中美博弈等问题，使得俄难以拥有大力发展远东的良好外部环境。

　　在独联体范围内，地缘政治环境同样十分复杂，针对俄罗斯的压力持续上升。乌克兰东部战事持续7年有余，已成为横亘在欧洲的“地缘政治溃疡”，其“病情”随时有恶化可能。俄乌双方“兄弟阋墙”，关系持续恶化，传统政治、经济、文化联系几乎完全中断。

　　乌克兰为谋求西方支持，加强安全“筹码”，动作频频。其一方面积极谋求“加盟入约”，坚决与西方站在一起，与此同时在地区层面积极动作，推出“克里米亚平台”，试图使该问题国际化。乌还与波兰、立陶宛组成“卢布林三角”，与摩尔多瓦、格鲁吉亚组建“三国同盟”，拉拢周边国家共同与俄对抗。摩尔多瓦总统马娅·桑杜于2020年12月上台后，要求俄从德左地区（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东岸争议地区）撤军，且积极探讨与罗马尼亚“合并”。

　　在南高加索地区，格鲁吉亚坚定“西向”，纳卡地区战火重燃，至今仍不时爆发冲突。在中亚，各国间发展水平持续拉大，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间围绕边境划分、水资源分配、跨境民族等问题时有龃龉，影响地区稳定与发展。此外，各国受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影响，经济状况普遍不佳，为地区矛盾与非传统威胁的发酵与激发提供了土壤。

　　在外临强敌、地区离心的背景下，俄内部也并非“风调雨顺”。当前，在国内，俄罗斯政府面临三大挑战。

　　一是疫情。俄罗斯国内累计确诊人数约930万，死亡人数超26万。近期每日新增确诊人数在4万左右，且持续稳定在高位，疫苗接种缓慢推进。俄总统普京10月底曾宣布国内带薪休假以应对疫情，但并未达到预期效果。疫情不仅影响俄经济恢复，且将进一步加剧社会矛盾。

　　二是经济。疫情后俄经济虽缓慢恢复，但内生动力仍不足。居民收入难有提高，贫困人口不断增加，影响国内消费与投资。此外，俄国内通胀压力持续，9月份通胀率高达9.4%，远超年初设定的4%的目标。

　　三是人口。俄罗斯自上世纪90年代后人口持续下降，近期人口减少更加严重。此外，中亚、高加索地区移民赴俄工作更加困难，进一步加剧了俄罗斯人口危机。

应对内外压力

　　基于对内外压力的应对，俄罗斯已经在逐步调整政策，构筑一道涵盖内外的“防线”。

　　这种调整首先体现在观念上。从2021年7月推出的俄罗斯新版国家安全战略中，能够看出，俄未来几年内总体战略将倾向自身与独联体地区，呈防守态势，更加注重安全利益。在文件中，俄罗斯强调，当前国际社会中“国家间矛盾上升，国际组织作用下降，全球安全体系有效性遭到质疑”；俄罗斯当前“正在面临来自地缘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威胁，尤其是北约向东推进军事基础设施的做法，直接威胁俄罗斯的战略利益”。

　　面对这一主要威胁，俄将提升独联体地区在俄外交构想中的地位，力求在该地区“守有所成，进有所取”。在新版国家安全战略中，俄罗斯明确将“人民安全”作为国家安全重要甚至是首要部分，强调保护人民安全、保障人口潜力是根本要义。

　　此外，俄罗斯将更加关注意识形态，高举“俄罗斯传统精神价值观”，与西方虚假的“民主、自由”对垒。普京在参加瓦尔代论坛时郑重提出“温和保守主义”，也是这一理念的体现。

　　在实际操作层面，俄罗斯多措并举，维护国家利益。

　　首先，用好现有机制。俄利用欧亚经济联盟、集安组织、独联体等平台，强化与巩固自身地区领导地位，将其作为俄维持世界“特殊一极”地位的地缘政治基础。在俄方努力下，乌兹别克斯坦成为欧亚经济联盟观察员国，塔吉克斯坦也正考虑加入。俄利用独联体成立30周年之机，呼吁各国“摒弃前嫌，共同前进”。

　　其次，面对来自美西方的军事压力，俄罗斯针锋相对，有虚有实。对美，俄保持冷静，以斗争为主线，适当推进合作。对欧，俄利用欧盟自身短板，积极反制。近期白俄罗斯与波兰边境难民危机、欧洲天然气供应减少等问题，即是基于此种考虑。对北约，俄军事上积极防御，扩大与白俄罗斯军事合作，不让北约有可乘之机。同时明确阐明红线，减少双方战略误判。

　　第三，在独联体地区力争“进有所取”，加速地区整合。对乌克兰，保持军事压制，警惕其与西方军事勾连。对白俄罗斯，继续推进一体化，打造“联盟样板”。对南高加索，利用调停纳卡冲突契机，扩大对该地区影响力，并强化军事存在，保证未来地区形势走向有利于俄。对中亚，利用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等国对阿富汗乱局外溢的担忧，积极推进双边与多边合作，强化中亚各国对俄的依赖。

　　面对纷繁乱局，唯有校准航向，迎风搏浪，方可稳立潮头。俄罗斯在压力下构筑的内外防线，能否保障其国内稳定与地区整合，将是未来几年对普京政权的最大考验。

　　（作者单位：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亚研究所）

来源：2021年12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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