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1日在苏丹喀土穆拍摄的政治宣言签署仪式
未来较长时间内苏丹还将是国内外多方势力博弈的竞技场,社会动荡、经济落后的阴霾恐将长期笼罩在该国上空。
黎奇儒 周明
苏丹非政府组织“苏丹医生中央委员会”12月6日说,该国西达尔富尔州近日持续发生暴力冲突,已造成至少48人死亡。苏丹过渡主权委员会当天就西达尔富尔地区局势召开会议,表示要加强对当地局势的控制。
不久前苏丹发生“政变”,类似事件的发生进一步显示出苏丹局势的复杂性。消息中提及的“过渡主权委员会”,由苏丹武装部队总司令阿卜杜勒·法塔赫·布尔汉11月11日发布宪法法令宣布成立,其本人担任该委员会主席。
尽管这位军方领导人与先前遭解职的苏丹过渡政府总理阿卜杜拉·哈姆杜克签署了恢复后者原职的政治和解协议,但这个动荡之国目前的政治生态显然仍不稳定。
军方力争强势地位
当地时间10月25日凌晨,苏丹军方扣押了哈姆杜克及其夫人,多名部长与主权委员会非军方成员也被扣押。事后,军方领导人布尔汉否认此次事件为“军事政变”,而是“进程的修正”,并宣布苏丹全国进入紧急状态,解散主权委员会和哈姆杜克过渡政府,解除各州州长职务,承诺将成立过渡时期新政府。26日,迫于国内外压力,布尔汉释放哈姆杜克。
此次“政变”的根源,在于哈姆杜克领导的文官政府与布尔汉为首的军方在权力上的分割与过渡问题。
2019年4月,苏丹军方推翻时任总统奥马尔·巴希尔,成立过渡军事委员会。同年8月,军方与“自由与变革联盟”签署“宪法宣言”等协议,解散过渡军事委员会,双方成立苏丹主权委员会,由布尔汉领导。苏丹过渡政府随后成立,哈姆杜克出任总理。“宪法宣言”等文件确立的过渡政权方案的不完善,为此次“政变”埋下了祸根。
具体而言,苏丹过渡政权由主权委员会、部长委员会和立法委员会组成,其中主权委员会是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但该机构由军方主导建立,其中大半席位由军方人员担任,布尔汉担任主席。军方实际支配了决策权,造成军方权力凌驾于过渡政府之上。
尽管“宪法宣言”等文件规定,过渡时期结束后布尔汉需将权力移交给选举产生的文官政府,但文件并未约束布尔汉在过渡时期的权力。文官政府希望尽快完成过渡、彻底从军方手中掌权,但是军方却不想放权,因此布尔汉以维护国家安全过渡、避免内战为由发动此次“政变”,意欲巩固军方的实际掌权地位。可以说,当下双方“和平均势”被打破,是过渡方案不完善“后遗症”显现的必然结果。一种声音认为,军方假借苏丹痼疾为过渡政府制造障碍,以便长期掌权。
苏丹早已千疮百孔
1989年至2021年,面临诸多问题的苏丹早已千疮百孔,这些问题相互交织,阻碍着苏丹的发展和进步。其中,经济问题尤为突出。美国对苏丹长达21年的制裁和南北苏丹分裂,给苏丹经济带来的重创短期内难以平愈。紧随经济形势恶化的是民生问题,苏丹国内通货膨胀率从2018年的近50%,一路飙升至如今的400%左右。失业率也一路攀升,截至今年,苏丹男性青年失业率达到34%,女性青年失业率更是高达45%。
虽然哈姆杜克过渡政府做了多番尝试,如力图增加苏丹银行的外汇储备、提升对世界和国际金融机构的开放程度等,但这些努力都收效甚微。
此外,苏丹还面临着部落危机。苏丹的东、西部都存在部落冲突问题,在巴希尔执政时,达尔富尔问题就使巴希尔戴上了“制造种族灭绝”的帽子。2020年以来,苏丹因族群冲突发生了多次暴力事件。而军方企图依靠收买部落首领笼络人心,如将汽车分发给部落首领。
政局动荡、经济落后、部落冲突等问题致使苏丹社会难以稳定,而问题解决的路径首先在于实现政局稳定,这需要军方践行不干涉过渡政府执政和确保过渡的承诺,继而通过公正、透明的选举组建稳定、有力的文官政府。
而11月11日布尔汉宣布新成立的过渡主权委员会,与原先的主权委员会相比可谓“换汤不换药”,权力中心始终由军方牢牢占据。加之,2019年的“宪法宣言”等文件依然是苏丹实现过渡的基石,权力过渡诸多重要细节问题未得到实质性解决。凡此种种,苏丹权力向文官集团过渡的难度可想而知。
多方博弈将长期持续
尽管军方迫于压力做出暂时妥协、同意恢复哈姆杜克原职,但由于苏丹过去有军事强人执政的传统,加之妥协难掩双方“面和心不和”,真正的和解很难实现,未来较长时间内苏丹还将是国内外多方势力博弈的竞技场,社会动荡、经济落后的阴霾恐将长期笼罩在该国上空。
首先,苏丹军方与国内对文官集团执政呼声的对立将持续下去。“政变”发生后,“自由与变革联盟”重要成员组织“苏丹职业人士协会”呼吁民众走上街头抗议,该组织在巴希尔时期就具有强大的组织能力,它通过社交媒体号召苏丹人民罢工、示威,是最终压垮巴希尔政权的主要力量之一。苏丹首都喀土穆及国内多地爆发了民众抗议游行,喀土穆的抗议者甚至试图冲进军方总指挥部。
除民众示威游行、罢课、罢工外,苏丹国内政党与政府人员也纷纷发声谴责此次“政变”。军方和哈姆杜克暂时和解难掩过渡时期苏丹民主的脆弱性,双方矛盾依然尖锐,双方关系不无再次破裂的可能。
与此同时,由于和解协议没有涉及“自由与变革联盟”,且出席签字仪式的部分人士与巴希尔有政治瓜葛,“苏丹职业人士协会”等团体纷纷表示拒绝该和解协议,认为协议只是赋予“政变”与军方委员会以合法性。
这在削弱反对军方当政联盟凝聚力的同时,也在苏丹国内引发了新一轮的反军方抗议游行。鉴于军方在“政变”后对街头抗议采取的是镇压行动,在军方真正交付权力前,抗议还将持续下去。
其次,军方迟滞过渡将会持续遭受国际压力,苏丹恶化的经济局势短期内难以转圜。就苏丹“10·25事件”,除埃及、沙特等少数持支持立场的国家外,联合国、欧盟、美国等多方皆将该事件定性为“政变”,且宣布停止对苏丹的经济援助或官方联系。
事件引发的国际谴责与制裁,使得刚摆脱巴希尔政权而见到发展曙光的苏丹又一次重返“黑暗”时代。随着时间的推移,若“政变”参与者阻碍苏丹过渡进程,美国等多方将会对相关人员实施严厉制裁,以限制军方的活动和统治,继而重演巴希尔时期的一幕,这会使不断恶化且极度依赖外援的苏丹经济局势持续堪忧。
还政文官大势所趋
不过,有一点也不能忽视,即“政变”后文官集团未遭削弱反而增强,军方未来不无还政文官政府的可能。
“政变”发生后,来自国内和国际的压力显然让布尔汉措手不及,军方原本计划“政变”后通过拖延战术顺利掌权。然而,国内外的一系列反应让布尔汉的如意算盘落空,迫于巨大压力,他于“政变”次日便释放了哈姆杜克。显然布尔汉意识到,军方要想“正大光明”掌权,还需得到苏丹人民和国际社会的支持和承认,所以他欲通过哈姆杜克继续担任新政府总理减轻重重压力,并企图通过控制哈姆杜克达到建立傀儡政权的目的。
但事与愿违,哈姆杜克被释后表示,只有恢复过渡政府的职能才能推动苏丹政治危机的和平解决。如今哈姆杜克官复原职,可谓实现了初步胜利的目标,且当前国内、国际形势均有利于过渡政府,联合国也宣布只承认苏丹过渡政府为苏丹合法政府,这使得哈姆杜克更有底气。
总而言之,在经历了巴希尔30多年“军事独裁统治”后,刚得到“自由”的苏丹人民尤其是年轻一代无疑是排斥军人统治的。苏丹民众最关心的是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苏丹要实现发展,摆脱20多年制裁带来的影响,解决当下面临的诸多危机,就必须贯彻过渡路线图以恢复政局稳定,通过选举建立民心所向的有力的文官政府,为经济、社会发展创造良好的国内外环境,使苏丹人民共享民主与发展的成果。
目前,除与哈姆杜克达成暂时和解外,苏丹军方也与国内政党及民间团体代表进行了对话。尽管短期内稳定与发展难以降临苏丹,但冲突相关方有所和解、进行对话的方向是值得肯定的。
(作者单位:天津外国语大学)
来源:2021年12月15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5期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
本期更多文章敬请关注《环球》杂志微博、微信客户端:“环球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