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5068米的什哈拉冰山下的塔玛垃女王宫

　　看远处，白雪皑皑的冰山在灿烂的阳光下云蒸霞蔚；听近处，历尽千年沧桑的塔楼讲述着过往的故事。

文/蒙启宙

编辑/刘娟娟

　　格鲁吉亚位于欧亚大陆腹地外高加索中西部，是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和欧亚交通走廊。数年前，我们一行人造访了这个古老山国。格鲁吉亚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丰富的物产、厚重的历史，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历久弥新。

　　当时接待我们的贝鲁先生，是第比利斯国立大学地理人文系的研究员，对本国的人文、地理如数家珍，将我们带往格鲁吉亚不同历史时期的王室所在地。

悬崖上的温泉之都

　　第比利斯位于大小高加索山脉之间。高加索地区最大的河流库拉河穿过陡峭的峡谷，在流经第比利斯时被迫改道，由西北向东南流去，形成了弓型的河道，将第比利斯分成东西两部分。河东是老城区，河西是新城区，和平桥将新老城区连接起来。第比利斯沿着库拉河两岸的山麓延伸，因此也被称为悬崖上的首都。

　　第比利斯建都于4世纪，河东的索罗拉克山留下了厚重的历史。沿着蜿蜒狭窄的街道拾级而上，微微的山风迎面吹来。阳光透过法国梧桐的枝叶，在纳里卡拉古堡的残垣断壁上留下斑驳的光影。17～19世纪修建的女修道院、18世纪修建的教堂等古代建筑物散落在山麓。祈祷者在富丽堂皇、壁画精美的修道院内，或虔诚地站立在壁画前低头沉思，或凝视烛光低声细语。教堂内传来阵阵洪亮的钟声，向登高的人们送上祝福。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格鲁吉亚人笑着、追逐着，向“格鲁吉亚母亲”雕像奔去。这座为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而建造的雕像，是第比利斯的地标建筑物。站在雕像旁，第比利斯城尽收眼底。

　　格鲁吉亚盛产矿泉水。第比利斯的大街小巷有许多日夜喷涌的泉眼，过往行人俯身便能喝到甘甜可口的矿泉水。索罗拉克山脚下有一片低矮的红砖屋，从圆形屋顶的烟囱中散发出淡淡的硫磺气味。

　　“那就是著名的‘圆顶古硫磺浴室’。”贝鲁介绍，公元4世纪，格鲁吉亚伊比利亚王国的国王打猎追逐一只梅花鹿到达此地，发现了温泉，便在泉眼上修建浴室，并决定将首都迁往此地，“不过将首都从姆茨赫塔迁往第比利斯的是他的继任者，第比利斯从这个王室天然温泉浴室开始修建，最终成为首都。”“第比利斯”在古格鲁吉亚语中就是“温热”的意思。

　　在贝鲁的热情邀请下，我们走进这个与第比利斯结下不解之缘的王室古天然温泉浴室。浴室没有太多的服务项目，客人花30拉里（约合120元人民币）购买一张门票便可以进去泡温泉。现在使用的古硫磺浴室改建于15世纪，装修十分简陋却非常干净，每个房间有一个深约1.5米、直径约2米嵌着洁白瓷片的浴池。泡在池中，温暖洁净的泉水从地下涌出，不多时便将我那粗糙的皮肤冲刷得光滑细嫩。“这是世界上硫磺含量最高的温泉水之一。”贝鲁自豪地说。

　　为了纪念第比利斯古城的奠基人，人们在古硫磺浴室不远处的悬崖上建造了一座铜像。只见他骑着骏马眺望远方，向着这座不断发展的都市挥手致意。

古墙内的浪漫之都

　　在格鲁吉亚公路的两旁，在第比利斯跳蚤市场的出入口处，在格鲁吉亚人居住的大院里，都摆满了一种紫红色陶罐，陶罐的上半部呈圆形，下半部呈圆锥形。“这种用格鲁吉亚特有的红色黏土烧制而成的陶罐叫‘奎福瑞’，是格鲁吉亚人酿造葡萄酒的主要器皿。”贝鲁说。

　　据《牛津葡萄酒词典》记载，成熟的葡萄酒工艺发源于格鲁吉亚境内南高加索地区的古村落。当地出土过7000多年前用于酿造葡萄酒的陶罐以及遗留下来的葡萄籽。

　　格鲁吉亚人酿造葡萄酒时，将葡萄原汁倒进陶罐里在14℃～15℃下发酵3到4个月，再将酒液中的残渣和葡萄籽除去，倒入另一个陶罐中继续发酵20个月，最后将酒液倒入橡木桶陈酿一段时间。为了避免葡萄籽被破坏后增加酒的涩味和异味，葡萄原汁通常用脚踩的方式提取。陶罐酿造的时间虽然较长，但出来的葡萄酒口感极佳。

　　“这种古老的陶罐酿酒工艺一直沿用至今。格鲁吉亚人基本上都是用这种工艺自己酿造葡萄酒。每年10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第比利斯都会举办索巴节，这是格鲁吉亚最热闹的非宗教节日之一。人们会将自家酿造的葡萄酒拿出来供大家品尝鉴定，而葡萄榨汁、脚踩葡萄等表演必不可少。”贝鲁向我们介绍。格鲁吉亚陶罐酿酒技术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

　　《牛津葡萄酒词典》所介绍的南高加索地区主要是指卡赫季盆地，这里一直以来是格鲁吉亚葡萄酒的主要产区。盆地边缘的赛格纳给古城被认为是陶罐酿酒工艺的发源地。这里也被誉为“红酒小镇”。

　　赛格纳给古城面向卡赫季盆地，背靠小高加索山脉，是格鲁吉亚东部最负盛名的旅游城市。由石头垒建而成、高10多米的古城墙围绕全城，古城墙上每隔30米便有一个屯兵塔楼，塔楼设有射击孔和掩体。

　　赛格纳给是公元前2世纪格鲁吉亚王室所在地，因此也被称为“王家小镇”。王家小镇的中心是喷泉广场，八股清澈的泉水同时喷向一个巨型陶罐，陶罐的外壁嵌着各种飞禽走兽和卡通人物的黄铜浮雕，一只引颈长鸣的梅花鹿黄铜塑像屹立在陶罐口处。“这些飞禽走兽、卡通人物以及梅花鹿，全部由这里出土的文物图案复制而成。”贝鲁介绍说。

　　赛格纳给博物馆坐落在喷泉广场东侧。馆内陈列着大量王室文物，一幅幅老照片将赛格纳给尘封的历史展现在参观者面前。历史上的赛格纳给美丽富饶，葡萄酒酿造是当地的主要产业，小商铺门前摆满各种各样的陶罐，小火车穿城而过，将葡萄酒运往各地。陈列在博物馆内的皮洛斯曼尼的一些画作也佐证了这段历史。皮洛斯曼尼是格鲁吉亚极负盛名的画家，他是毕加索的挚友，而且是高加索地区唯一能与毕加索的画交换互展的画家。

　　赛格纳给美丽的传说、厚重的历史、迷人的风光、浪漫的情调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移民。赛格纳给婚姻登记处24小时全天候办公，来自世界各地的情侣随时可以在这里注册结婚。婚姻登记处向新人颁发结婚证书、拍摄新婚合照并送上一束祝福的鲜花。当地的婚姻服务公司向新人提供礼服、食宿、司仪、摄影摄像以及周边游服务。除了“红酒小镇”“王家小镇”，赛格纳给又被赋予“爱情小镇”“国际小镇”等浪漫别称。

冰山下的险峻之都

　　斯瓦涅季地处格鲁吉亚西北部山区，以斯瓦涅茨基山脉为界分为上斯瓦涅季和下斯瓦涅季两部分。“神话中的詹森和阿尔戈曾经到访此地。”在前往斯瓦涅季的山路上，贝鲁介绍说，“这一传说出自荷马的《奥赛德》。远古时期，科尔基斯人每到夜晚便会将羊毛放在水流湍急的高山河流中排沙取金。经过夜复一夜的冲刷，羊毛上积蓄了许多金子。人们将沾满金子的羊毛挂在树上晾干，而后从羊毛上将金子刷下来。由于科尔基斯人拥有顶级的金色羊毛，詹森和阿尔戈被派往格鲁吉亚将金羊毛带回希腊。在寻找金羊毛的时候，詹森与科尔基斯国王埃尔忒斯的女儿美狄亚邂逅。”

　　美丽的传说并没有消除我们对陡峭山路的恐惧。通往斯瓦涅季的山路上到处是悬崖断壁，灰黑色的岩石一层叠一层地往上堆积，因此斯瓦涅季又被称为千层塔上的陆地。层层岩石阻挡了斯瓦涅季与外界的交往，但也为当地人提供了建造房子的天然材料。斯瓦涅茨基山脉的山谷中散落着大大小小依山而建的塔楼，这些塔楼由石块和木头垒建而成，每一座建筑风格略有不同，既抵御了外族的入侵，也防止了野兽的侵害。

　　说话间，车窗外狂风怒吼、大雨滂沱，斯瓦涅茨基山脉一下子便被“溶”入风雨中。狂风暴雨过后，双彩虹悬挂在天地之间，层层云雾从谷底袭来，仿佛天女那飘忽的青丝长袖在缓缓舒展，小镇梅斯蒂亚就在眼前。梅斯蒂亚被海拔5000米以上的冰峰所环绕，其中海拔5642米的厄尔布鲁士山是欧洲最高的山峰。古里河穿城而过，夕阳下的梅斯蒂亚犹如一块金色的棋盘，金黄色的庄稼、粉红色的农舍被黄色的木栅栏分隔成一个个小方块，高大的塔楼像棋盘上的棋子，在雪山的衬托下蔚为壮观。

　　从梅斯蒂亚到上斯瓦涅季还有48公里的山路，我们不得不换乘高性能的越野车，一路上与岩石、古木、瀑布、塔楼擦肩而过。经过3个多小时的颠簸，车窗外豁然开朗，洁白的冰山下是一道青翠的山谷，等待收割的金黄色麦田在蓝天白云下顺着山坡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一群骏马漫山遍野地奔跑，几个气势宏伟的古村落群散落在山谷中，山谷的最深处有一座宏伟的王宫。这里就是世界文化遗产上斯瓦涅季。

　　上斯瓦涅季在格鲁吉亚语中读作乌诗古丽，至今保留着12世纪未修建的37座塔楼和7座东正教堂，当时格鲁吉亚正处在塔玛拉女王统治时期。塔玛拉是格鲁吉亚历史上第一位女王，她将格鲁吉亚建成高加索地区最强大的国家，其影响力扩大到了高加索北部、外高加索东部，以及伊朗、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和黑海东南沿岸等地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格鲁吉亚王国的边境和首都随着国王的迁移而变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塔玛垃女王将王宫从第比利斯搬到了500多公里以外的乌诗古丽，建在了海拔5068米的什哈拉冰山下。塔玛垃女王宫由冬宫和夏宫组成。冬宫背靠什哈拉冰山，主体建筑是一座四层的塔楼，塔楼两侧是宫殿，前面是一个宏大的广场。夏宫位于冬宫对面1公里处的山头上，也是一座四层的塔楼。

　　倘徉在乌诗古丽那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上，看远处，白雪皑皑的冰山在灿烂的阳光下云蒸霞蔚；听近处，历尽千年沧桑的塔楼讲述着过往的故事。

来源：2023年2月8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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