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国安球迷会聚会合影，后排右二为桥本浩之、右三为张子腾，前排右三、右四为村石恭一夫妇

文/《环球》杂志记者 杨汀（发自东京）

编辑/刘娟娟

　　北京国安足球队5月5日晚战胜了成都蓉城队，让远在日本奈良的国安“铁杆”球迷桥本浩之兴奋不已。“4连胜！‘黄金周’完美了！”这天晚上，他紧随赛况更新了4条日本社交媒体“朋友圈”。日本国安球迷会的伙伴也跟他积极互动，分享胜利的喜悦。

　　日本国安球迷会里除了有华人华侨、留学生，还有不少日本人。走近他们，聆听他们聊国安，为他们对中国足球、球迷文化的欣赏与“诤言”而动容，也为他们眼中中国足球的某种“软实力”而感到欣慰。

“比北京人还‘北京’”

　　最近，桥本浩之忙着联系日本国安球迷会的伙伴在大阪聚会，并拜托中国朋友购买新赛季的国安球衣。“我想要9号张玉宁的球衣和有龙纹的国安logo（标识）白T恤。”

　　56岁的桥本从甲A（中国足球甲级A组联赛）时代就开始“粉”国安，“粉龄”已有30年。他的“朋友圈”成为很多日本球迷获悉国安信息的第一渠道。桥本尽量看每场比赛的直播，然后在社交媒体上发图片或视频解说比赛。

　　谈到是怎么喜欢上国安的，桥本说，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他到中国旅游，一个北京朋友带他去北京工人体育场看了一场甲A的比赛。与日本足球相比，身材更高大的中国球员、对抗更加激烈的比赛，以及当时国安队球员曹限东出色的发挥都吸引了他，工体热烈的氛围和独特的球迷气氛也击中了他。

　　“那种毫无保留的气氛太让人激动了，而且充满了北京的感觉。有国安球迷说工体像四合院，我觉得国安和工体都已经成为北京文化的象征之一。”桥本说。

　　桥本承认，他对国安的热爱里掺杂着对北京和中国文化的感情。

　　1983年，中上学的桥本随团到北京旅游，也就是在那时，他开始对北京和中国文化着迷。进入大学后，他又多次一个人到中国旅行，最远到过新疆和内蒙古。因为这份喜爱，他还争取到了2007~2009年驻北京工作的机会。揣着套票的他，可能是北京中超赛场上出现最多的外国球迷。

　　“最特别的回忆是打车去看比赛，跟司机一路聊国安。那时国安的主场从工体暂时移到丰体（丰台体育中心），地铁还没像现在这么发达，我每次都打车去。我上车就跟司机聊国安，特别是2007年国安因为积分少1分屈居中超第二时，我跟司机简直都要捶胸顿足了！”

　　桥本说，没有国安的比赛时，他还会去看当时的中甲球队北京宏登队的比赛，“他们的主场是石景山体育场，我坐1号线到八角游乐园站下。我想我可能是那里唯一的外国球迷。”在北京那几年，他逛遍了几乎所有足球场馆，调离北京后也多次专程飞回来看比赛。

　　桥本不仅对工体的气氛推崇备至，还很喜欢成都蓉城队的主场。他给记者发来几段蓉城队主场赛后的视频。视频里全场球迷大合唱《童年》《成都》《花心》。“就像一个巨大的KTV，这是日本没有的球迷文化。”桥本说。

　　因为喜欢上国安，桥本交了很多中国新朋友。“成为国安粉丝之前，我的中国朋友都是学日语或喜欢日本动漫的。喜欢上国安以后，我有了很多新朋友，他们大部分原本对日本并无兴趣，通过我，有的开始愿意了解日本。作为日本人，这让我很开心。”

　　十多年过去，桥本至今仍保留着在北京居住时的习惯，每天看天气预报，在随身手账上记录北京的天气；听北京交通台的广播，尤其爱听《一路畅通》；每到中国节气，他家餐桌上缺不了饺子、元宵、粽子、月饼等等，他会拍下这些食物把照片传给中国朋友送上节日问候，也上传到自己的社交媒体。

　　朋友们打趣他，“比北京人还‘北京’”。

即使不尽如人意，也会支持国安

　　《环球》杂志记者初识村石恭一夫妇，是在2019年的一次日本国安球迷聚会上。彼时他们新婚燕尔，妻子友希受丈夫恭一影响开始喜欢国安。

　　现年39岁的村石恭一是一名IT程序员，第一次看国安比赛是在2008年。作为一个东京人，他是东京队的粉丝；因为大学里二外学的是中文，就对中国的“首都队”产生了好奇心。

　　“当时正好国安首次参加亚冠联赛，我看了一场，觉得这个队攻击力很强，斗志旺盛，心理抗压能力也非常不错。”村石非常欣赏当时国安队的球员徐云龙，“他技术全面，非常值得依赖，是球队不折不扣的核心”。

　　村石迅速成为国安粉丝，并想购买国安的周边产品。“当时在日本买欧洲队球衣容易，但亚洲其他国家球队的球衣很难买到，我在网上花了很多时间找，最后在一家竞拍网站上买了一件二手的。”他至今还保存着这件41号球衣。

　　2012年亚冠联赛日本东京队对北京国安队的那场比赛，村石去了现场。虽然国安0:3输了，但他觉得国安表现出了一贯强大的心理素质。“国安的球迷也让我印象深刻，他们非常外放。球迷在主场对球队的强大支持，甚至喝倒彩，都让我觉得非常有能量。日本和中国球迷的声援方式不同也让我觉得很有趣，中文用‘加油’——把油加进去，这很形象。”

　　说起今年4月国安球迷一齐为年轻早逝的“铁杆”球迷杨雪合唱《夜空中最闪亮的星》，以及工人体育场为杨雪保留永久座位，村石说，他为国安如此珍视球迷而感动，“在日本很难这样”。桥本也在他的社交媒体上记录了这件事，并表示，“作为国安球迷很幸福”。

　　因为国安在中超最近几场比赛中表现不错，村石很高兴，不过他也表示，即使成绩暂时不尽如人意，他也会一直支持国安。“不是因为成绩好才喜欢一个球队，而是被球队本身的魅力所吸引。从最初认识国安到现在，我觉得他们一直传承着心理素质强的特点，那种对于一件事、一个目标的执着，努力克服困难的精神就让我共鸣。”

　　村石对国安的感情，让人无法相信他其实从没到过中国，他当然非常期待去工体看一场比赛。“现在工体也修得更好了，我会带上妻子，还有4岁的儿子一起去，他现在已经跟我一起看球了。”

“国安就是北京，就是故乡和祖国”

　　27岁的张子腾是日本国安球迷会微信群的现任群主。目前该群有107人，张子腾告诉《环球》杂志记者，还有一些不使用微信的日本球迷通过日本的社交媒体跟他们联系。

　　“2018年国足来东京都调布市踢东亚杯，很多球迷去了现场，当时正好一名中国留学生带来了一面国旗，大家就一起合影，随即建起了日本国安球迷会。”

　　从那以后，他们就不时组织线下看球，“最初经常在东京高田马场一家北京老乡开的羊蝎子店，那儿有一排电视，大家一边吃一边看比赛，每次能来8到10个人。”

　　张子腾是上初中一年级时随父母到日本定居的。对于在北京出生和度过童年的他来说，国安就是北京，就是故乡和祖国。“国安能触发我的很多记忆，比如小时候下午，爷爷奶奶带着我看球；比如三四岁时父亲第一次带我去工体，他给我穿了一身绿衣服，当时不知道为啥，到了球场才发现一片绿色，也许从那时开始，我关于足球的心就是绿色的了。”

　　他说长大以后也喜欢其他球队，“但那是从技术上欣赏，跟国安感情上是不一样的。”

　　支持国安，成为像张子腾一样的海外华人华侨寻找共同文化底蕴的家园。“北京人像我家一样祖孙三代看球的很多，我们球迷会也有很多国内其他地方的球迷，一致的认同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关于日本球迷对国安的喜爱，张子腾认为那体现了“足球无国界”，以及他们与北京、与中国的某种渊源。

　　他将村石恭一所说的国安的“强大心理素质”概括为“死磕精神”，即爷爷奶奶口中的“为家乡而战，为球迷而战”。而说起日本球迷对国安球迷文化的赞赏，张子腾话语间透着自豪：“工体的氛围，只要去过一次就会被感染，工体比日本的绝大多数球场都强多了。国安的球迷，不管球队进不进球，加油声都不会低下来，不会垂头丧气。”

　　同时他也不失清醒地表示：“国安球迷也有一些过于锋芒毕露的地方，有时嘴上太不饶人。国安球迷的规模数一数二，看球的传统也会在家里一代代传承，但在让后代真正参与到足球运动这件事上，作用还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