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4日, 游客在卢旺达火山国家公园里探寻山地大猩猩

文/《环球》杂志记者 李芮 夏晨（发自开罗）

编辑/马琼

　　它有魁梧巨大的身躯，它的怒吼足以令恐龙都惧怕三分。然而，在它凶悍的外表下，却有对女主角安的一颗柔软的心。这便是电影中的“金刚”，其原型就是大猩猩（gorilla）。

　　野生大猩猩的家在赤道非洲丛林。不久前，《环球》杂志记者专程飞往卢旺达，寻觅在动物园里难得一见的山地大猩猩。

动物园里见不到

　　想与山地大猩猩“亲密接触”并不容易，需要买得上票、爬得上山、拼得起人品。

　　在中文译名中，大猩猩和黑猩猩（champizee）的称谓有时确实容易让人混淆。事实上，它俩都是人类“近亲”之一，而且大猩猩的数量少于黑猩猩。

　　在大猩猩所有种群中，山地大猩猩和克罗斯河大猩猩数量最为稀少。根据联合国2020年发布的数据，全球山地大猩猩总数仅为1000只左右，它们已被列入濒危物种红色目录。2008年，美国网站《生活科学》评选山地大猩猩为全球十大最濒危的稀有动物物种之一。

　　山地大猩猩，顾名思义，主要栖息在海拔较高的山地环境中。刚果民主共和国（刚果（金））、卢旺达和乌干达三国交界处的维龙加山脉，是全球唯一一处山地大猩猩的自然栖息地。

　　三个国家中，从刚果（金）探访山地大猩猩费用最低，但该国安全形势和基础设施条件较差。2021年2月，意大利驻刚果（金）大使卢卡·阿塔纳西奥在前往与卢旺达接壤的刚果（金）北基伍省的途中，遭遇袭击不幸丧生。当时随行的还有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的车队。

　　位于乌干达西南部的国家公园，也是山地大猩猩的活动范围，但距离乌干达首都坎帕拉约500公里，驾车前往需耗时9个多小时。而且，由于大猩猩活动范围广且难以预测，我们无法保证在较短时间内与之邂逅。

　　因此，在权衡各方面条件后，我们最终选择了前往卢旺达。这里不仅具备成熟的探访条件，时间成本也不高，更重要的是，它提供了更高的可能性让我们能够亲眼见到这些珍稀的山地大猩猩。

1500美元看1小时

　　由于稀缺性，卢旺达将探访大猩猩打造成了高端旅游项目。卢旺达火山国家公园（简称“火山公园”）每天只发放96个许可证（门票），每张许可证售价高达1500美元。工作人员介绍说，这些许可证收入的10%将用于当地社区建设学校、医疗中心和修建道路等。如果大猩猩破坏了庄稼，农民会获得赔偿，以确保人与大猩猩和平相处。

　　记者提前一天从首都基加利驱车2个多小时，先抵达卢旺达西北部火山公园脚下的小镇基尼吉，这里的住宿费用也由于大猩猩而“水涨船高”，需要共用浴室的非常普通的民宿，一晚的住宿价格换算成人民币都在1000元左右，而奢华五星级酒店大猩猩酒店（One&Only Gorilla’s Nest），一夜的住宿费更是需要数万元。

　　第二天一早，我们不到7点就来到了火山公园集合地。当时虽然不是卢旺达的旅游旺季，但也有五六十名游客正整装待发。来自美国的一群中年游客告诉《环球》杂志记者，这已经是他们第8次来看大猩猩了，他们希望每次都能遇见不一样的猩猩家族，目标是探访完居住在火山公园里的全部12个猩猩家族。据火山公园网站有关介绍，这些大猩猩家族分别是Susa、Igisha、Karisimbi、Sabyinyo、Amahoro、Agashya、Kwitonda、Umubano、Hirwa、Bwenge、Ugyenda 和 Muhoza。

　　来访的游客会被分成若干小组，每组不超过8名游客，配备一名领队和若干名“搬运工”。如有特殊需求，比如老年人希望走最近距离的道路、资深“驴友”希望挑战最难路线等，都可以提出来。

　　我们被随机编入了“老年组”，事实证明，这个组的攀爬难度并不低。在出发地，游客可以租赁登山护腿护具和登山手杖，如果不想裤腿被划裂，不想鞋子洗“泥浴”，护具不可缺少。

　　领队用英语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我们终于踏上了旅程。先是徒步半个多小时走到火山脚下，沿途遇到当地耕作的农户、嬉戏的孩子和正在享用美餐的牛羊群。

　　进山前，领队再次强调了注意事项。2020年新冠疫情开始在全球蔓延之际，卢旺达政府就要求游客探访大猩猩时必须严格佩戴口罩，以防止把可能的人类疾病传染给这些“近亲”。若在行程中大猩猩向游客靠近，应避免惊叫和逃跑，因为这样的反应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相反，这时候游客可以尝试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非常低沉的“咳咳”声，这种声音在大猩猩的沟通中通常被视为一种表示友好的信号。

淡定的“银背”，淘气的宝贝

　　走进山区，我们仿佛踏进了真正的非洲原始丛林，这里没有“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小径，而是需要导游手持斧子边砍边走。因为是旱季，雨水不多，“路”还算好走，不过听说在雨季时要手脚并用应对枝杈，还要谨防鞋子陷进泥里，或踩在湿滑的落叶上摔个“狗啃泥”。

　　卢旺达火山公园里常年有护林员追踪和保护这里的12个大猩猩家族，领队会跟护林员联系并确定当天大猩猩的位置，然后带领游客去观看。我们的运气着实不错，爬了半个多小时，到海拔约2500米的高度，就遇见了第一只大猩猩——身为一家之长的银背大猩猩。

2月25日，茶农在卢旺达纽恩威森林公园采摘茶叶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它，记者还是有点害怕。它正坐在灌木丛中吃叶子，身型很魁梧，对我们的到来视而不见。大猩猩是一夫多妻制，每个家族有一只雄性大猩猩，因其背后有一道银色毛发，被形象地称为银背大猩猩。成年银背大猩猩体重约170公斤，站立时身高可达1.8米。

　　逗留片刻，我们继续深入丛林，又看到七八只大猩猩。听护林员介绍，全身乌黑、身材较小的是母猩猩，她们最爱惹事，有时会互相推搡。

　　果不其然，就见一只母猩猩直立起来捶打自己的胸脯，并发出嗷嗷的叫嚷声。旁边的另一只母猩猩对此显得漠不关心，连正眼都未瞧她一下，扭过身去继续抓自己身上的跳蚤。

　　最淘气的是年幼的大猩猩。只听见护林员急切地呼喊“小心！”我尚未回过神，就察觉到身后有一团黑影以惊人的速度移动过来，本能地想尖叫，又谨记导游的叮嘱，压抑着不敢叫出声来，怕惹恼它。护林员一把挡在我身前，被这只淘气的小猩猩推得踉跄了一下。

　　“别担心，它在跟我们玩。”护林员安慰我说，“它们还是孩子，正是淘气的年纪。”

　　卢旺达探访大猩猩的项目，只允许游客和大猩猩近距离接触1小时，便要踏上回程。

国家名片

　　如果说大熊猫是中国的国宝，山地大猩猩就是卢旺达的名片，尽管绝大多数卢旺达人并没有亲眼见过它们。

　　在卢旺达，品质最好的咖啡用大猩猩命名，靠近火山公园的高山茶叶用大猩猩命名，卢旺达全国多地的酒店宾馆里，也挂着大猩猩主题的装饰画……

　　大猩猩旅游究竟给这个非洲小国带来了什么？

　　首先是就业。对人均GDP不足900美元的卢旺达来说，火山公园附近的人们因为大猩猩有了多种就业机会，包括担任护林员、向导、搬运工等。探访大猩猩之旅也促进了卢旺达全国的酒店业和旅游业发展。

　　其次，对山地大猩猩的保护使这个曾因“大屠杀”震惊世界的国家，成为了动物保护的典范。山地大猩猩一度因偷猎、栖息地的森林遭砍伐、武装冲突和疾病等而濒临灭绝。2008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估计，全球野外山地大猩猩仅剩下约680只；然而到2018年，已显著增加至1063只，并且仍在持续增加。

　　IUCN、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等组织都认为，精心管理下的生态旅游可以成为生物保护的一种有效方法。如今，国际知名的戴安·弗西大猩猩基金会、世界动物保护协会等组织均与卢旺达展开密切合作，共同致力于生态保护事业。而卢旺达更是凭借其卓越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工作，荣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生物圈保护区模式良性循环发展”赞誉。

　　大猩猩有东西两大栖息地域。西部的栖息地位于加蓬、喀麦隆、赤道几内亚等国。东部栖息地位于刚果（金）、乌干达、卢旺达，其中东部大猩猩又分为东部低地大猩猩和山地大猩猩。

　　如今，《保护大猩猩及其栖息地协定》已有包括卢旺达在内的8个国家加入，旨在让参与各方采取措施共同保护大猩猩种群。

　　“所有游客都能成为‘民众科学家’。”卢旺达发展署的“访问卢旺达”网站如此号召，“您的照片和参观记录不仅仅是珍贵的回忆，更能使野生大猩猩种群继续受到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