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诗云蜀道难,不过区区几重山”
窑洞“诗人”用脚写出诗意人生
“我生活中全部的世界只有一间窑洞,我能看到的风景也只有那扇窗户外的山、树、天空……”
“脑瘫,它占据着我的身体,也改变了我的人生;它剥夺了肉体自由,却给了我精神自由。”
“曾有人问,你没上过一天学,为什么会写诗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把诗当作朋友、知己、恋人。我爱诗,可以不让我做任何事,但绝不可以不让我写诗。”
这些“独语”来自一名重度脑瘫患者胡少杰。今年25岁的他,生活在陕北黄土高原上一个名叫胡家圪崂的自然村。在那里的石窑洞中,全身无法动弹的胡少杰,常常在“明月半墙、桂影斑驳”的深夜时分,用脚趾触击键盘,将喷涌而至的灵感敲字成诗:
春还早,小院数青芽。雾霭迷蒙含细雨,墚塬索瑟漫黄沙,才放一枝花。(《忆江南·早春》)
独卧深山如病虎,诗心一发梦飞扬。凡人莫看残身朽,我自逍遥醉且狂。(《自题》)
挫骨又抽筋,残身烈火焚。何曾心色改,志气破千钧。(《斗病魔》)
……
自2018年12月至今,胡少杰用双脚写下近千篇古典诗词,记录心灵之沸腾、生命之热烈。通过诗歌创作,他从“无端泪水湿寒衾”的迷茫、绝望,走向“轻言大笑甘和苦”的豁达、开朗,并在热爱生命中“享晨风淡,午风烈,晚风凉”,“留欢诗酒茶,裁出漫天花”。
用脚写诗!他是窑洞里的“诗魔”
“生命本来就浪费不起,而我的生命更禁不住任何浪费。我要用心作笔,用情当墨,一笔一画把梦画在诗词这张纸上,在飞逝的时光洪流中留下我渺小的生命足迹”
正在病床上阅读的胡少杰。受访者供图
胡少杰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两个“魔鬼”,一是“病魔”,一为“诗魔”。
“病魔”最近一次击倒胡少杰,是在今年4月11日。那天晚饭后,他全身肌肉突然剧烈抽搐,进入半休克状态,全身僵硬如树桩。凌晨3点左右,他被送到附近医院抢救,打了镇静剂后方才脱险。在此之前,他身体中“运动神经紊乱已有十多天,最严重时一天无法进食,喝口水都会呕吐”。
“最危险的时候无法呼吸。”胡少杰如此形容犯病最严重的时刻,“胸口像有人拿着大锤在狠狠地砸,每砸一锤,肺里的空气都会被挤出去,拼命想吸一口气,可脖子却被‘死神’紧紧掐住,几分钟后,人会晕厥过去。”
折磨胡少杰的“病魔”是重度脑瘫,因早产时大脑缺氧所致。自幼年起,胡少杰全身肌肉就处于紧绷状态,“吃喝拉撒都需要别人帮助,只有一条腿勉强能动”,抽搐与痉挛常年纠缠着他。“每隔几年,我就会脚踩生死边缘。最严重的一次,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20多年来,无时不在的“病魔”将胡少杰囚禁在陕西省榆林市榆阳区大河塔镇的家里,那是几孔靠在黄土塬上的石窑洞。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挣钱,与胡少杰朝夕相伴的,除了爷爷奶奶,只有枕头、电视机、窗外的天空……因为很难走出窑洞,他常常一个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
“一个人在家时,我最喜欢的就是对着窗户发呆,尽管能看到的景物寥寥无几,可脑海中却浮现着桃花粉,梨花白,片片落英斜飞,我在树下喝酒、抚琴……”
“朝朝尝病酒,暮暮抱寒衾。”胡少杰有不少诗歌,记录了他在窑洞中看到的四季光景:春雨过后,“清晨小院无浮土,树上欢歌雀与鸦”;“夏夜晴空万里多,一轮圆月照银河”;秋叶微黄之际,“夕阳依旧暖,只感夜风凉”;冬夕时窗外,“山孤寒瑟瑟,风冷冽凄凄。枯木微摇曳,残云伴日西”。
胡少杰在窑洞中写下的这些诗歌,如绿草红花一般,在“荒芜与繁盛之间,记录了生命的成长与倔强”。但对全身只有一只脚能自由活动、夜深时经常“久坐待鸡鸣”的胡少杰而言,背后付出的辛酸和努力,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因为患病严重,胡少杰从未上过学,也很少走出窑洞,晒太阳对他而言都极为奢侈。“有时候,前后两次晒太阳间隔达4个月之久”。他常常在一根树枝、一块石头、一个饮料瓶上找到快乐。老日历、旧报纸、废弃的商品包装成了他最初的识字启蒙。“我很好奇上面都是什么字,爷爷逐字逐句讲给我听,日复一日,我就记住了。”
窑洞炕头上那台老式电视机,也拓展了少杰的想象力。他通过看科普、手工类节目,学会“用脚折出各种花样的纸飞机”,“用小磁铁和废手表做指南针”;看到一位脑瘫男孩用嘴叼着木棍在电脑上打字创业,他振作起来,找到破旧的语文课本自学拼音,练习用脚打字,最快时一个小时能在手机上敲出一千多字。
也正是通过看电视,胡少杰喜欢上了历史,迷上了古诗词。2018年,他在文友介绍下进入网校,系统学习诗词格律,并恶补唐诗宋词,慢慢理解了什么是诗,怎样写好诗。胡少杰身体中的另一个“魔鬼”——“诗魔”被唤醒。
“写诗成了我宣泄内心的渠道,每天至少写十来首,很多时候,明知写得不好,我却总是第一个交作业……遇见诗后我将她看作唯一的知己,她让我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声,认识了真正的自己,知道为什么而活。”
“寒风吹寂夜,冷月照银松。陌上枯千树,苍枝笑酷冬”——2018年12月1日,胡少杰写出了自己的第一首古典诗歌《冬夜·松》。在诗中,他以青松自比,在寒冬的严酷摧残中,不会像普通草木一般枯死,即便身处寒夜,也要傲立山间。
“诗就像一双翅膀,有了它,被禁锢在我枯朽身体里却一直不安分的灵魂,如天马行空般,可以在天地间肆意遨游。”被“解放”的胡少杰,开始创作大量诗词记录生活,记录心情——
看着爷爷奶奶日渐苍老,他写下《悲我生》:雏鹰折翼朝天望,造化无由朽木身。恨降凡尘今几悔?终身愧对白头人。
陪小外甥女玩了一天泥巴,胡少杰感觉“许久都没有如此开心了”,写下《陪小外甥女游戏》:我醉午风迷,小儿揉紫泥。童心今忽起,笑到日偏西。
2020年8月,他第一次拥有了电动轮椅车,写下《练车》记录对“冲破牢笼,自由狂奔”的向往:残阳半落漫天红,银马初骑试逐风。心向云闲千里去,今须学步短墙中。
……
胡少杰用“时而狂放不羁,时而神经大条,爱说爱笑,爱孤独也爱热闹”来形容自己,他作“胸无半点墨,脚下百行诗。除了荒唐梦,残生只剩痴”自嘲对于诗词的热爱。“我的诗词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精妙的技巧,但很真实,每首诗无论好的坏的,开心的还是伤心的,骄傲的或是自卑的,都是我的灵魂发出的呼啸声。”
在诗之宇宙,他写百般情,写万物生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最少也经历过三次生死劫,生死之道大概已闻到了四五成,可是我不想死,因为人间太美,我还没看够呢
胡少杰和奶奶在一起。
采访期间,我陪胡少杰去散步,寻访他想看的山、水、野草、闲花。自从有电动轮椅车后,胡少杰就迷上了外出。“不知道去哪,也无需知道”,他只尽情享受“淡淡花草的香味,归巢鸟儿的身影”,听听“白发翁媪们谈论的家长里短”。
轮椅车操作起来并不容易。由于大部分身体无法动弹,胡少杰只能半躺在车上,靠右脚掌控方向。家门口是“之”字形的陡坡,出村的路部分还是土路。一路上,电动车有时滑得很快,近乎侧倒;有时陷在坑里,开不出来。不管是何处境,胡少杰都很耐心。
“我喜欢在乡间小道上自由奔跑,感受自然的轻抚。微风带走烦躁,细雨洗去心尘,烈日蒸发忧伤。”在笔下,胡少杰常用“马”“牛”来比喻他的两台座驾——“最爱山间独自游,清歌浊酒纵玄牛”;“惊雷一声裂,铁马化飞龙”;“纵马飞驰几千里,晚携明月共归家”……
一丛长在山崖底部的迎春花开得正欢,胡少杰停车,看得出神;蝴蝶飞来,落在花瓣上采蜜,胡少杰喃喃自语:“这是多好的诗啊!”公路边,野草从水泥缝里长出来,嫩嫩的,绿绿的,胡少杰笑着说:“我喜欢野草,因为它们跟我很像,都在绝境里求生存。”
“默默销残雪,丝丝现嫩芽。莫怜今渺小,一霎漫天涯。”胡少杰曾用这样的诗句,赞扬跟他一样顽强生长的春草。
沿着河流,我和胡少杰停留在一座跨河石桥上。远方有山,近处有树,眼前是水,周围绵延着大片大片的农田,胡少杰进入了他很享受的状态——发呆。许久之后,他微微一笑,说“我已经写好诗了”——“醉看蝴蝶梦千重,弹指柳花望绝踪。不管清溪水东去,小桥端坐钓鱼翁。”
胡少杰写诗,很少苦心钻营,多是灵光乍现,他喜欢自诩为“钓鱼翁”。在他看来,写诗就好比钓鱼。“只有心无杂念,在绝对的精神自由中,才能写出好诗”;“灵感来的时候,好诗就像打喷嚏,忍不住就出来了”。
胡少杰写诗的灵感,来自浮世,源自万物。在他眼里万物皆为诗。尽管绝大多数时间,他只能躺在山村窑洞的炕上,难免孤独甚至绝望,但他仍喜欢读书赏月、吃粥喝茶、听琴交友、看景阅世,这些与生命息息相关的“人间烟火”,成为他诗歌的灵魂。
他用“午时书叶轻如梦,浅浅琴声浅浅眠”写读书欲睡;听“万马嘶鸣踏破天”的《赛马曲》,他仿佛看到“卷起黄尘还未落,凌空一跃只当先”;逛庙会时,“锣鼓喧千里,游人有万家”,他却“独寻幽静处,自在嗅山花”。
“一阵风来青草味,迷我心神。”在胡少杰笔下,万物于他皆是惊喜,他“最爱溪边桥上立”,也“笑迎风雨山中绽”;他欣赏月“阴晴圆缺且从容”,也羡慕鹤“独立凌云木,幽居远世尘”。“咕嘟慢火搅稀稠”是他偏爱的粥饭,“微风拂过菜苗鲜”是他笔下的人间四月天。
“诗者,心之语也。”胡少杰这样总结他对诗歌的看法,“古今中外的好诗,无一不是在写‘心、情’二字”。在他创作的近千首古典诗词中,最令人动容的,或许还属爱情诗。这些诗歌,记录了他和一位陕北女孩的“精神绝恋”。
胡少杰与女孩结缘于网络,两人都经历过重重磨难,精神高度契合,经常一起和诗唱词。胡少杰不想拖累对方,曾多次提出分手,但女孩说,“就算他是植物人,也愿意陪他一辈子”。千回百转后,两人愈加相知相爱。
女孩写“愁丝几缕无由结,独倚西窗望夕阳”,胡少杰和“晚云如解心头事,不该殷勤送夕阳”;女孩说“十里桃花任君赏,诗人自古爱风流”,胡少杰和“纵有桃花十余里,唯怜一朵在心头”。
2021年12月底,随着手机收到一张死亡证明,胡少杰的爱情戛然而止——女孩因病骤然离世。于万千浮世中觅得知音,却在一夕之间阴阳两隔,自始至终,两人都未来得及见面。痛愤交加的胡少杰连写多首悼亡诗,宣泄满腔悲鸣:
一诗曰:“佳期只觉是寻常,捉弄娇憨小醋娘。噩耗传来久无语,月光应照短松冈。”另一诗曰:“当时写罢绝情诗,泪湿红笺一霎时。而今再看痴心句,肝肠寸断已然迟……”
“诗是诠释生命状态的最好载体。”胡少杰说,“我写诗,不是无病呻吟,是我的灵魂忍不住要尽情呐喊,诗歌带给我绝对的精神自由,我可以在诗的宇宙中饱览万物”;“我诗言我心者,诗人也。我诗言天下心者,大诗人也。”
“农家最是喜秋忙,金风催谷熟,瓜果已然香。”胡少杰笔下的“大诗”,常写山乡民生。
2020年春夏之际,家乡遭遇大旱,酷热难耐的天气下,胡少杰每天大汗淋漓——夏季是他一年中最难熬的时节,“整天浑身疼痛,头晕眼花”,因为“全身肌张力比平时高出很多,在窑洞躺一天,相当于别人干十几个小时的重体力活”。
“黄土高原上最忙碌的春耕时节,两个多月未见甘霖,这对老庄稼人来说就是灾难。”胡少杰在病痛中写下《大旱》:天腾魃火炙云残,草尽焦枯木尽干。四月春犁耕不动,老农连叹数声难。又写《雨叹》:缘何赤地连千里,应是天君错记时。五月才来三月雨,春犁始动已然迟。
“一笑度平生,任尔多风浪。我梦鲲鹏御大风,九万三千丈。”正因常年在诗歌宇宙中感世态,写万物,胡少杰——这个自嘲被病魔判了“无期”,“连身体都控制不了、世界上最穷的人”,不再顾影自怜,他爱上自己并热爱生活,热爱生命。诗歌成为他灵魂的归宿。
“病魔随时都有可能夺走我的生命,能在这世间留下一点点痕迹,即使是雪泥鸿爪,也足矣。”对于疾病,胡少杰异常清醒。目前,他正在诸多书友的帮助下,努力将精选的诗词结集出版。“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可能我们都不在了,在某个积满尘土的角落,这些诗会被某个人仔细翻阅,他知道原来世界上曾经还有这样一个人。我觉得这就是精神的永生。”
“太白诗云蜀道难,不过区区几重山”
“少杰终生被困在轮椅之上,但他在精神上藐视一切艰难险阻,正是这种外在形象和内在精神上的强烈反差,让他的诗歌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芒”
胡少杰说他就像石缝中求生存的野草。
“水逝山犹在,流光不可寻。与君挥一曲,解得此中音。”因为在诗友群中看到胡少杰创作的这首诗,姜星雨——这个距离胡少杰600多公里、就读于西安外国语大学的女孩,像一道光,闪烁在胡少杰的诗歌宇宙中。
“我从小就喜欢诗词,每次看到少杰写的诗,会忍不住去解读或评价。他的很多诗,我都会产生共情。”出于对诗词的热爱,姜星雨和胡少杰开始了“神交”,她还义务承担了胡少杰诗词公众号的编辑工作。“我愿意花时间去思考配什么样的图片,用什么样的色调才能更好地表现诗歌的情感和主题。”21岁的姜星雨说。
“星雨是第一个年龄比我小的朋友。她的阳光活泼,让我也不再暮气沉沉。我每写一首诗,她从中都能看出我内心最真实的情感。我和她注定是知音。”胡少杰曾写诗赠予姜星雨,称“怀有素心生白月,眼含微笑绽红莲。新诗写就侬先品,何事伯牙弹断弦”。
胡少杰与姜星雨最喜欢的诗人是苏东坡,因为东坡先生能在“也无风雨也无晴”中,以“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出世精神入世而活,他们将诗集名字定为《最向东坡最好春》,书中不仅包括三百多首胡少杰的原创诗歌,也收录了姜星雨的部分创作。姜星雨还主动承担了书中诗歌的注解工作。
一个身在西安,一个远在榆林,为了写透每首诗背后胡少杰的所思所想,两人只能通过线上不断沟通。“星雨白天有繁重的课业,只能利用业余时间写。我们常常开着视频会议,工作到凌晨。因为长时间戴耳机,她的耳朵都发炎了。”
“少杰的疾病在日益加重,身体活动能力也越来越差,他很害怕彻底失去写作能力,常常很不甘心。我们一起克服了重重困难。”姜星雨说,“书中他的思想也代表了我的思想,我们是在共同塑造一个独立的灵魂,这个灵魂是简单的,又是深刻的。少杰有着一颗最纯净的心,吸引着更多有趣的人,追光者终究会化作一道光。”
“此时明月将休息,我作人间那道光。”胡少杰曾在过年时,写下这样的诗句。因为诗歌,如阳光一般绽放的他,就像发自陕北黄土高原偏僻山乡的一道光,吸引着越来越多山里山外的光亮,这些光亮,也温暖着胡少杰和他的诗歌。
“懒眼对诗书,弦音静似无。忽然来一响,只见小狸奴。”邻居大婶送给胡少杰一只小猫,他满心欢喜。此后,小猫常常出现在他的诗歌中。
“不晓缘来有知己,唯闻一路笑声欢。”胡少杰想去山顶看日落,到山下时,路遇两位陌生人,他们陪着胡少杰一起登上山顶“看斜月赶斜阳”。此后,三人成了现实中的朋友,常常一起散步。其中一人因工作调离时,胡少杰写诗别友:“秋阳暖,怎敌北风凉?今日忽惊杨柳尽,当时正值杏梅香。来日更方长?”
学习诗词格律时,因为是自学的拼音,胡少杰弄不清四声,没法分平仄,刚开始连最基础的押韵都不会。得益于榆林诸多诗友的悉心指导,他才真正懂得了古诗词之妙,遇见了全新的自己。后来,大家还将他学习期间的诗词整理成册,刊印出三百多本,内部传阅以作纪念,胡少杰也因此结识了更多好友。
“少杰终生被困在轮椅之上,但他在精神上藐视一切艰难险阻,比如他写诗云‘太白诗云蜀道难,不过区区几重山’,正是这种外在形象和内在精神上的强烈反差,让他的诗歌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芒,更多的是我们被他吸引,向他学习。”榆林市榆阳区作协会员王丽说。
胡少杰最大的心愿是诗集《最向东坡最好春》能尽早出版。目前,包括王丽在内的数十位来自当地政府、残联、民间的热心人士,以及来自广东、安徽等全国各地的百余位胡少杰的“粉丝”,都在帮他圆梦。为了能顺利出版,诗集出品人常亚军最近常常奔波在榆林、西安、北京等地。
“少杰‘用脚学诗,用心吟诗,将生命化诗’,在他身上,我们隐约能看到一丝陕北作家路遥身上那种以文学殉道的精神。”常亚军说,“少杰活得很纯粹,精神世界异常丰富。我们努力让他的诗集早点问世,也是向一个自由的灵魂致敬。”
离开胡家圪崂时,我望着靠在黄土塬上胡少杰的家,感觉那几孔石窑洞,就像长在山崖下的野花——“绝壁揽云天,无心意自坚”。在那里,在偏僻的山乡,在广袤的黄土高原上,被病魔禁锢的胡少杰将继续身寄清风明月,心系草木蝼蚁,用诗词之美滋养他对生命无限的热爱,自由驰骋于天地万物,正如他在《行香子·醉游乡间》中所写:
美酒盈觞,醉了斜阳,杜康催我趁轻狂,清歌一路,恣意徜徉。见云儿白,花儿紫,杏儿黄。
不必匆忙,也莫彷徨。只须珍惜好时光。前途坎坷,又有何妨。享晨风淡,午风烈,晚风凉。 (记者孙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