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中国人|“老爸评测”魏文锋：揭秘儿童劣毒产品，撑起孩子们的健康童年
一名五个月大的婴儿，身高停滞，体重飙升，而且脸部肿胀，全身长毛。然而，更令人诧异的是，两家医院的检查结果都显示：健康。
有医生怀疑该宝宝可能使用了“激素药膏”，但当地医生无法直接对接专业检测渠道，于是孩子父母向自媒体“老爸评测”魏文锋求助。
了解情况后，魏文锋迅速将其使用的婴儿霜送往检测，检测结果显示：该款婴儿霜中含有31.1（mg/kg）的氯倍他索甲酸酯，也就是激素。
这次曝光不仅吸引了众多权威媒体的关注，还加速了公安机关对涉事企业展开调查的步伐。在此前，魏文锋还揭露了曾轰动一时的超标“毒书皮”、“毒橡胶跑道”、“胶水棕床垫”等隐患产品。
魏文锋是自媒体“老爸评测”的创始人，在2015年检测出女儿书皮中含有大量有害物质后，他开始致力于通过自媒体平台为公众提供产品检测服务。“老爸评测”成立五年以来，魏文锋检测的商品品类超过300种，具体产品更是不计其数，他被网民们亲切地称为“魏老爸”。
魏文锋与网友寄来的齐天大圣。胡亦赟/摄
“我终生的事业该是什么样的呢？”
魏文锋，1998年毕业于浙江大学物理系。此后，他一直从事产品检测工作，先是在浙江出入境检验检疫局，从事产品安全检测。后来，他又创办了科技公司，从事欧盟REACH法规应对工作，为企业提供化学品安全和毒理风险评估服务。
然而，魏文锋在检测行业越走越顺、越走越远时，一次机缘让他开启了自媒体之路。
“那年，我正好跨入四十，一下子就觉得心理状态和之前完全不同，因为我逐渐意识到，以后尝试新事物的机会不多了。于是，我就开始思考，我的终生事业该是什么样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张薄薄的书皮，让这个刚迈入不惑之年的“杭州市民魏文锋”走向“自媒体博主魏老爸”。
适逢开学，魏文锋和其他家长一样帮自己的孩子包书皮，但一拿到书皮，扑面而来的气味就引起了他的警觉。
出于对女儿安全的考虑，他在市面上购买了7种类似的书皮，并花费了9000余元寄去泰州市的国家精细化学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进行检测。
魏文锋展示现在的书皮，厂家已停用有害原料，并将成分印在包装上。
胡亦赟/摄
意料中不乏震惊，送检的书皮中含有大量的多环芳烃和邻苯二甲酸酯。“多环芳烃”是国际公认的致癌物，而“邻苯二甲酸酯”则可能会使儿童性早熟。
“我一拿到就觉得有问题，一般人看不出的，这种职业敏感源于长期的检测工作。”回忆起那个瞬间，魏文锋自信的神情中不乏一些严肃。
长期的检测经验使魏文锋对产品安全格外担心，“地球上有上亿种化学物质，人们已经掌握毒害数据的不过数千种。此外，产品技术水平的提高意味着新化学物质的出现更加频繁，而产品的安全标准的更新不会一蹴而就，因此关于保障产品安全实在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毒书皮不失为一个很好的例证，多环芳烃和邻苯二甲酸酯的危害虽已明确，但当时国家标准GB21027-2007《学生用品的安全通用要求》中，并未对邻苯二甲酸酯类、多环芳烃等有害化学物质的使用进行规定。
为了让更多家长知道“毒书皮”的潜在危害，魏文锋不仅将其制作成纪录片，还在自媒体平台发布推文。在这一过程中，魏文锋见识到了互联网的力量，更在表扬与鼓励的反馈中备受激励。
“你没有经历过你体会不到的。那些评论很温暖、很有力量，我一下子就觉得和脱胎换骨一样。”魏文锋自豪得像一个小朋友，“当时我就很激动地说，‘用新媒体共享检测结果太有成就感了！我就做这个了，不论多么困难我都要做。’”
“我就这样顺利地走了过来”
然而，现实很快给这个互联网新人一记“响亮的耳光”，魏文锋投资的100万在不到半年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提供产品检测服务不同于一般形式的公益活动。一方面将可疑产品送往专业的检测实验室需要大量资金；另一方面检测与共享检测结果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这显然超出了一般志愿服务的“能力门槛”，这样一来可持续运营就成了检测服务不可忽视的问题。
“在开始做评测之前，我是好好规划过的，也想了很多方法，比如收取评测视频和评测文章的打赏、付费会员才能获得检测结果……但是都失败了。”魏文锋“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本来想，我怎么样也可以撑一年吧，没想到半年都撑不过去。”
魏文锋展示被检测的奶粉。胡亦赟/摄
提到那段现金流不足的困境期，魏文锋没有渲染自己的焦虑与艰难，他更愿谈论艰难时各方热心帮助，“我都不敢相信就这样顺利地走了过来。”
“在魏老爸看来，能够把这个事情做起来，是因为自己在做对的事。”员工小吴说。
2016年初，“老爸评测”的现金流即将断裂，在运行困难之际，魏文锋在网络众筹平台上得到了一百多位网友的共计200万融资。“我本来感觉有个100万都很好了，没想到一个晚上就众筹了200万。有的家长还对我说，‘不要紧的，这是私房钱，你拿去用好了，亏光了都没事的’。”说到这里，满满的感动洋溢在他的脸上。
此外，还有一些检测实验室的老板向他伸来援助之手，“魏老爸，你这个做的太好了，我支持你，你过来检测，我不要钱。”后来还是在魏文锋主动要求付费后，他们才继续收费，“检测的试剂、仪器和人员都需要高昂的成本，面对他们的好意，我真的不好意思。”不过在收取的费用上，各个实验室还是给予了魏文锋很大的优惠。
说到这些可能只有一面之缘的支持者，魏文锋相当自豪，“就像那句老话，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当你一旦选择了对的事以后，你就会发现一切其实都会变得顺利。”
“什么难为情啊、面子啊，都只是一些小事。”
魏文锋介绍“老爸评测”所获得的奖项。胡亦赟/摄
早在2015年，就有网友在群里多次表示：“希望魏老爸能卖东西，将自己检测合格的产品在电商平台上出售，赚取应得的部分。”魏文锋说，“用他们的话说是‘让别人赚，还不如让你赚’。”
不过，魏文锋对此选择视而不见，认为卖货与公益是相互矛盾的，他回忆当时的心境“做检测还卖东西，这不是自毁形象吗？我当时有点自命清高，所以不愿去做这个。”
没有合理的盈利手段支撑整个评测环节的费用，资金链断裂与项目停滞也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魏文锋对于这次失败表现出一种淡然的态度，但不难看出他对这100万实际价值的惋惜。“粉丝量起来一点，但也只是从1万到2万，检测结果发挥的效能实际上很有限，没有达到预期的成果，我感觉这100万很多是浪费掉的。”
幸好，随之而来的各方帮助让魏文锋的评测事业得以继续。
在感动之余，魏文锋意识到了公众对于“安全检测”的迫切需求，魏文锋说：“原来我觉得做检测的意义仅仅在于发现产品的不安全因素，但是网友们如此热心的帮助让我意识到，产品的检测已经越来越为成为人们迫切的需求，真正的意义在于能够帮人们甄别出不安全产品，让人们在使用产品时能够放心，不必再为可能存在安全隐患而忧心忡忡。”
魏文锋接收网友寄来的待检测物品。胡亦赟/摄
这时，魏文锋认识到产品检测不仅仅是自己的兴趣，更是一种使命，他表示：这样轻易地放弃，将会是自己一辈子的遗憾。于是他开始重新反思自己的工作，思考如何让“老爸评测”能继续满足大家的需求。
这种使命感给魏文锋带来了空前的压力，与此同时，也坚定了他“更加要把这个事情做好”的决心。
为了将“老爸评测”继续做下去，魏文锋最终还是听取了网友们的建议。他筛选出经过检测的安全产品，放到电商渠道上售卖。这样，魏文锋不仅为公众推荐了安全的产品，而且还维持了公司的正常运营。
“在那个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做这些事情已不再仅仅限于有意思、有满足感，其中更多的是一种使命感。从那时开始，本来还有那种对于盈利的道德压力，在明白了我到底要追求什么后，什么难为情啊、面子啊，都只是一些小事。”
“心若简单，世界就是童话！”
“你这个甲醛检测仪要不要押金啊？”，“不要的”。
“那需要签协议吗”，“不要的”。
“那万一有的人将它占为己有怎么办？”，“我相信大家，我愿意相信。”
2016年7月，魏文锋开启了“甲醛检测仪爱心漂流”项目，他这里“流”出的全是进口的工业级甲醛检测仪，单价上万元。因此，初次知晓如此“任性”的项目，人们难免会产生上述的疑惑。
魏文锋展示甲醛检测仪。胡亦赟/摄
然而，事实证明这些担心大可不必，“因为物流原因丢失的情况出现过，意外损坏的情况也出现过，甚至仪器使用寿命到期的情况都曾出现过，但是，没有一个租借者曾将其占为己有。”在问及甲醛检测仪能否安全回归时，魏文锋显得格外骄傲。
“甲醛检测仪爱心漂流”项目上线4年来，已为6万多个家庭提供了检测服务。
与甲醛检测仪一起“飘流”出的，还有漂流日志本，现已收回超过四万篇检测日志，这些“飘回”的日志整整齐齐地堆满了一个书柜。他们所承载的不仅是历史和时空的跨度与沉淀，更是感情的交流与回馈。
“包装已洒酒精消毒，请下一家放心使用！（笑脸）”
“测试后已完成扫吹，下一家不需要再扫吹了哦！”
“已放入日耗料，请下一家放心使用！”
……
除了一些检测数据，各种善意的提醒与可爱的符号让一些原来冷冷的数据变得温柔起来。
魏文锋在翻阅漂流日志本。胡亦赟/摄
在大多数漂流日志本的最前面，都写着一句话——“心若简单，世界就是童话！”，他们都由魏文锋亲自题写，“这是我在甲醛漂流活动中有感而发，而且我也觉得这就是我们的精神追求。”
此前，魏文锋多次对产品的新标准与生产技术的日新月异间存在的时间差表示担心。2020年，“老爸评测”成立了产品研究院，并在5周年庆典上公布了其制订的100个“老爸标准”。魏文锋表示：希望能够通过毒理研究、借鉴他国的产品标准，来促进我国产品安全标准更新。
魏文锋偶尔也会为日渐繁忙的日程而感伤，担心自己不能给女儿和小儿子足够的陪伴。
在一次出游时，魏文锋发现：小儿子行李箱中的婴孩用品全都是自己曾送往检测过的。“看着茁壮成长的女儿，我似乎对父亲的陪伴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我想她应该是知道的。”
距离魏文锋第一次发布评测视频已经过去五年，但很多网友仍然记得在视频的结尾，魏文锋坚定的眼神中满是激情，“我们要把孩子们身边的东西检测个遍，我相信如果大家一起来做，就能够成功。”
策划：徐逸曈
采访：胡亦赟
外联：吴振军
封面：徐瑞敏（实习）
